2007年12月5日,星期三(GSM+8 北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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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1万元就可进入楼兰古城 外国游客任意捡拾遗址文物
历史上消失的楼兰古城会再次消失吗
赵亚辉 文/摄

  有上千种理由去楼兰:探险、寻梦、发掘,甚至以诗歌的名义、以遗忘的名义。可是,正是一些肆无忌惮的闯入,让这个伟大的古文明遗址又多了许多伤疤。
  一次横穿罗布泊的科学考察中,笔者在楼兰古城意外地遇到了一批外国游客。他们冒充石油物探工作人员,没有依法办理相关手续就顺利进入了楼兰古城,因为,他们向当地文体局交了每人1万元的“文物保护费”。
  当这些不速之客随意踩踏着古城内松软的黄土;当他们随便捡拾地上的陶片,甚至在古城内的土坡下撒尿;当文物站工作人员对此熟视无睹,甚至炫耀自己捡到的古代项链……楼兰,流泪了……

  偶遇:外国人擅闯楼兰古城

  时间:10月22日下午5点钟左右。
  地点:罗布泊湖心地区距离楼兰古城约30公里的若羌县文体局楼兰文物保护站关卡。
  这个关卡是通向楼兰古城的必经之路,有两名工作人员在此驻守。
  笔者正在与工作人员说话的时候,有4辆大型“奔驰”卡车从远处行驶过来。车是新疆牌照,上面写着“东方物探”的字样。
  一位工作人员告诉笔者,这是石油物探的车,“他们是提前联系好的,要进行勘察”。
  笔者偶然发现,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说的是外语。笔者上前用英语询问,几个外国人非常紧张,不愿意和笔者说话。
  笔者立刻向保护站工作人员询问,外国人怎会成了石油物探工作人员?这名工作人员无言以对,后来又说是县文体局孟捍高局长同意这些外国人进入古城的。
  他还立刻通过卫星电话和孟捍高取得联系。孟在电话中明确表示,放行这些外国游客。
  笔者在现场看到,这12个外国人分4组乘坐4辆大卡车,每组有2名中国人陪同(包括司机)。
  据了解,陪同外国游客的是新疆乌鲁木齐一家旅行社的职员。他们带领这些外国游客于5天前进入罗布泊地区,已经考察了不少地方,预计还会在罗布泊地区考察3天左右。

  交易:每个人给县文体局交1万元就能进去

  旅行社负责人承认:“我们没有手续。只要每个人给县文体局交1万元,文体局就同意我们进去。过去几年,都是这么做的,去年我们就组织过几批,都是外国人,今年这是第一批。钱交给他了,我们就可以进去。”
  该负责人说:“我们知道带外国人进来是不合法的,但是反正有县文体局批准,而且外国人愿意付大价钱来,我们也是做生意。我们已经和孟捍高局长合作过不少次了,彼此都很熟悉了。”
  10月24日,笔者在若羌县城采访了孟捍高。他承认是他同意那些外国人进入楼兰的,但是,进罗布泊的手续并不归他管,应该由旅行社自行办好,和县文体局没有关系。他还承认,这些外国人确实每人交纳了1万元“文物保护费”。
  他说,这种做法也是多年形成的“一种惯例”,“县财政这么紧张,没有钱来保护文物,上面拨下来的费用也很少,楼兰古城地处无人区,我们要安排人看守和保护,费用很高,只能自己想些办法”。
  在采访中笔者了解到,保护站曾经设在古城里,但后来搬到了距离古城约30公里的简易公路上,变成了两个相距18公里守着不同方向公路的卡子,古城内则再没有守卫人员。
  现场工作人员也承认,其实徒步前往楼兰古城,四面八方都可以进,但开车就必须经过设在此处的两个文物保护站。
  带领外国人的导游告诉笔者:“这个文物保护站就是专门收钱的卡子,我们来过这里很多次,都是给钱进去,进去以后也没人会管你。”
  笔者问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他回答:“来人的时候向县文体局孟局长电话汇报,他同意放行就放行,他说要收钱就收钱。”
  “那收多少钱呢?”
  “那也不一定,孟局长说了算,他说多少就收多少。”
  孟捍高也承认,这些守护站的人员素质都不高,主要是临时工,没有经过相关培训,“那种地方很艰苦,大学生不愿意去,找个人守着不容易。说白了,那里的人唯一的作用就是通风报信”。
  孟捍高还说,保护站搬走也是因为要保护附近另外的古墓,“楼兰遗址里也没什么东西了”!

  惊诧: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古城

  按照孟局长的说法,收钱是为了保护楼兰古城。但是笔者跟随外国游客进入楼兰古城遗址时,见到的混乱场面却让人诧异。
  由于道路很差,笔者的车辆没能紧跟上外国人乘坐的卡车。最后3公里,我们只能徒步进去,比外国游客晚了半个小时到达楼兰古城。
  楼兰古城面积不小,在一片黄土雅丹地貌中,地面非常松软,古城内随处可见古代遗留下来的陶片和建筑用的木头等等,城内主要的遗迹有三处:一是三间房,是过去的官署遗迹;二是6米高的大佛塔;三是一小段城墙,还有很多木制的民居遗址、人为雕空的木头。
  当笔者到达古城的时候,那些外国游客已经完全“放羊式”地散在古城各处。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笔者发现楼兰古城遗迹是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古城:城里没有正式的参观路线,没有守卫和管理者,任何人可以在任何位置随便踩踏。笔者还惊讶地看到,有几个外国游客正在捡拾地上的陶片,便上前予以制止。
  在古城内标志性的大佛塔前,有一个小石牌标明“请勿攀登”,但分明能看到佛塔斜坡上有许多新的脚印,有些外国人还在古城内的土坡下撒尿。而带他们进来的文物站的工作人员却站在一旁,作为这里的监督者、维护者,他对此熟视无睹,不加以任何制止,反而得意洋洋地拿出一串东西说:“你看,这是我刚才捡到的,应该是一串古代的项链。”
  笔者在古城门口发现了5堆垃圾,在古城里面还有3堆,其中一堆是以前设在古城内的保护站撤走时留下的,却一直没有回收和处理。
  在罗布泊地区呆了5年、多次去过楼兰古城遗址的罗布泊镇党委书记郭高潮告诉笔者,楼兰古城正在流泪!古城缺乏有效的保护,特别是缺乏保护的规范、措施以及资金。“如果再这样保护不力,过不了多少年,已经在中国历史上消失过一次的楼兰古城就会再次消失。”

  新闻链接
  新疆:擅闯未开放文保单位者将被课以重罚
  楼兰古城位于新疆若羌县境内罗布泊以西、孔雀河道南岸7公里处。整个遗址散布在罗布泊西岸的雅丹地形之中,环境异常荒凉、凶险。
  公元前2世纪,楼兰是西域最繁华的地区之一,拥有人口一万多人,创造了盛极一时的绿洲文明。然而,由于自然和人为等多方面的复杂原因,楼兰古城被掩埋于大漠中,直到上世纪初才被发现。
  由于文献史料上对古城的方位没有明确的记载,所以楼兰千百年来无法为人们所知悉,成为历史上的一个具有神秘色彩的谜,素有沙漠中的“庞贝”之称。
  今年3月30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大常委会通过了新的《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办法》,加大了对擅进未开放文物保护单位的处罚力度。以营利为目的,组织进入类似楼兰遗址这样未开放文物保护单位者,将可能面临最高10万元的罚款。《办法》中还增加了对科考进入未开放文物保护单位的要求,规定其应当持科考项目方案及相应批准文件报经自治区文物行政部门审核同意,才能进入。《办法》中设定的处罚标准,对外籍人士同样适用。
  过去,由于条件所限,前往楼兰古城的人员极少。自1990年代起,来往楼兰古城的人员日益增多,这让遗址保护的难度大为增加。有专家指出,如果不进行科学保护,楼兰遗址将有可能在20年后彻底消失。据新疆文物局介绍,目前在楼兰古城周围地区,有一些专门以私自带人进入楼兰古城为生的人员。这些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的人员,凭着自己对楼兰古城地理位置的熟悉,不经过文物部门的同意,就带领怀着各种目的的人员进入楼兰古城。这不仅对古城造成极大的损坏,更为盗墓者打开了方便之门。
  据新疆文物局办公室透露,从去年年初开始,楼兰古城遗址就由巴州文物管理所联合若羌县文物管理局安排专门人员长期驻扎,以便对遗址进行科学全面的保护,也可以及时制止任何擅闯楼兰的“不速之客”。